當風佇秋天的草埔吹起〈I〉

當風佇秋天的草埔吹起〈I〉


當風佇秋天的草埔吹起
倒佇藍色天頂的雲
白色床巾頂的病人
像一隻年老的狗
佇失去勇氣的日光中
像一隻眯眯的貓─

一屑屑仔攏無振動，無屈伊的尻脊
無伸長伊的爪像恬恬睏去的根
像暗暝湠長的稀微星光
爆炸，lak落大地─

像一門新墓的火烌[hué-hu]
一屑屑仔人間的溫暖
我會記得彼是你最後的面容
寂寞的心是一絲一絲
吹過枯焦樹枝的風─

我猶會記得
當風佇秋天的草埔吹起
奔走過去的你的跤步聲
是一隻花鹿的蹄，頓[tǹg]佇土地的
重重節奏，擂拍的鼓─
有時，我會記得
這種節奏是我無意聽著
lak落靈魂樹葉的抱怨─

當風佇秋天的草埔吹起
你的身軀是溪埔燒紅的芒花─
一目nih，日頭沉落的天邊
像予漢人侵佔去面肉哭紅的查某囡仔
你屈佇大地的氣脈頂，吮著空喙
像著傷的烏熊胸前流出的新月─
是一支收割過向竹，流出悲傷的彎刀
是一尾澹漉漉的青花蛇，佇雨停的透早
趖[sô]佇茫霧的邊界─

是啊，彼是你毋捌跨[hua̍h]過的邊界
曠闊，有時彼茫霧像掣[tshuah]流的水
對時間的彼頭流過來的頭毛
是啊，彼時間是一條一條血河
一條一條佇你擲出鏢槍當時
雄雄捽[sut]過胸坎的雷電，是啊
彼毋捌越頭的時間像風中消失的種籽
彼消失的種籽沉落時間的海洋
彼海洋是失去邊界的茫霧─

佇我的靈魂出入
彼隱藏佇靈魂深底的艋舺
彼時扒[pe]到我靈魂的窗口
像花鹿仔子
一隻一隻，跳落秋天的草埔─
我的心綴[tuè]咧陷落，骨頭碎裂
熔化，重生─

一支瓶，一支壺……
一蕊插佇頭毛頂的圓仔花……

畫‧A Painting

畫

當咧伸出窗外的
長長頷頸
像一隻長頷鹿[tng-ām-lok]
土跤頂，樹葉輪唱的悲歡旋律
慢慢對跤
漲到胸前
漲到頷頸
閣反頭
掩埋我
落落塗的頭殼


A Painting

A long, long neck
leaning out the window
like a giraffe.
On the ground, the melody of leaves’ life in canon
slowly rising from my feet
up to my chest
to my neck
and returning
to bury
the falling of my head

海是左派

海是左派
─致詩人張德本先生


伊是一隻變化的獸
頂日，伊是拋網的討海人
網走我的向望
昨瞑，伊吹起一陣涼風
留下二行熱戀的腳跡
今仔日，我走來海邊
伊是一條珍珠旆鍊[phoah-liān]
旆佇我的頷頸頂

伊是一隻變化的獸
是來來去去的風
佇伊的手掌頂
我是一片花葉
伊是無邊界的人
伊是奔走的溪
伊是開闊的河
佇伊的額頭頂
我是一片銀色的雪
佇伊的子宮底
我是一碗月光

伊是毋捌上岸的魚
伊毋捌停止思考
毋捌妥協
伊共湧縛佇身軀
佇我的身邊泅來泅去
伊是左派
永遠轟浪

像愛，來吧！像愛

彎曲身軀的玫瑰
頕垂[tàm-suê]面容
佇早秋的月光中
土壤透過銀色的草埔提懸聲調：
像愛，來吧！像愛。

風追趕滿地落葉
佇睏眠的鼾聲[hôaⁿ-siaⁿ]中
遊蝶花開佇遠方流亡詩人的墓前
Sebri‧Botani，像雪沈思的頭毛
恬恬盤過國土的山脈：
像愛，來吧！像愛。

像愛，來吧！像愛。
佇監禁國土的牆外
詩，對伊的墓
像蝴蝶飛出


註：Sebri‧Botani(1925 ~ 1998)，庫德族詩人，佇流亡途中過身。

讀 ● Reading

讀

對魚的目睭
讀著海的深沈
對鳥隻的目睭
讀著天的無邊
對人類的目睭
讀著囚禁的我

假使樹木也有目睭
我讀著的會是土地的曠闊


Reading

In the fish’s eyes,
I read the deepness of sea.
In the bird’s eyes,
I read the vastness of sky.
In the human eyes,
I read the imprisoned self.

If the tree has eyes,
The thing I read will be the land broadness.

(English by Author)

寫 生

寫 生

一排一排熠熠的水花若目屎
對畫布頂面滾落來……

彼是歡喜欲靠岸的湧嗎？